晚上吃完饭，儿子在书房翻腾了半天抱出一摞书：“妈妈，明天学校搞活动，我们班倡议‘人人给山区小朋友献好书’，我准备捐十本！”

　　我抬眼一看，天哪！本本都是精装：有同学从外地来看我给孩子送的《十万个为什么》套装4本；《中华上下五千年》两本；《唐诗300首》、《宋词欣赏》各一本；《蓝猫淘气三千问》两本。“你这个二傻子，捐几本你不用的书就行了，干吗把有保留价值的书都捐出去？”我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即使你已长大不用再看《十万个为什么》，那精美的包装摆在书架上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妈妈你这人真虚伪，老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遇到事的时候总是言行不一致！”我一下语塞……但还是有点舍不得，自己到书架上挑了几本可用可不用的书，企图换下《十万个为什么》，孩子不依不饶，我稍作让步：“那咱只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留三本行吗？”我近乎哀求。

　　“妈妈，我给你讲个故事：一个人在挤火车的时候一只脚被门夹住了，鞋子掉了下去，火车开动了，那人毫不犹豫脱下另一只脚上的鞋奋力朝第一只鞋掉下的方向扔过去，周围人非常不解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如果一个穷人正好从这里过，一双鞋或许对他更有用！《十万个为什么》明明是一套，干吗非要分开？对山里的孩子来说一套书不更好吗？”孩子说得这般有理，我还能再说什么？

　　不过跟孩子有一段对话，至今想起来还有点哭笑不得。孩子面临小升初，每年这个时候家长都像赶场一样带着孩子到各个重点中学参加PX考试。我也不例外，在本区报了4所，海淀报了11中。

　　本区的4所重点学校陆续接到了通知，孩子和大人都已筋疲力尽，我还有点不甘心，希望孩子再努把力，争取考上11中免费生。结果孩子那天一出考场脸上阴云密布，我心知一定不理想，考砸了。回到家我想，孩子平常在班上总是前5名，他考不好，其他孩子也未必比他强，他们班这次报11中有四五个孩子，应该打听打听其他孩子考得如何，我对他说：“估计大家都没考好，你明天到学校跟其他同学交流一下，问问他们考得怎样。”“不交流！”孩子瓮声瓮气地回答。“你跟大家探讨一下，知己知彼嘛。”“不探讨！”这次儿子回答很坚定。“你最好打听一下，咱死也要死个明白！”我有点急了。“妈妈你真讨厌！平常你老说难得糊涂，难得糊涂！这次我真想糊涂，你非要我打听明白，我要打听明白了，我就不想活了！”

　　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一下噎得我半晌反应不过来。我该说什么？告诉他朝闻道夕死不足惜？还是君子以一物之不知为耻？既然下午就要死，闻道与不闻道又有何义？难道闻了道带着遗憾、带着懊悔、带着惆怅去死，当鬼也要当个明白鬼？这个问题到现在还没正面跟他谈过，以我这有限的水平，自己都没整明白。唉，孩子大了，有时真感到有一种威胁。